社企档案10 | 工人所有的合作社
编者按:
200多年前,罗伯特·欧文在美国印第安纳州建立了第一个合作社。在几百年的演进中,这一带有特定意识形态色彩的组织逐渐转变为一种工人自治的商业运作模式。如今,在许多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衰落地区,合作社正在团结越来越多的工人和农民,为当地创造就业岗位,让生产创造的财富再投资于当地社区,而非流入私人的腰包。
本文要介绍的Evergreen 合作社便是其中之一,位于美国的克利夫兰。与五大湖区许多锈带城市一样,当地制造业所积累的大量资本都被投往海外,而没有留在当地社区。这一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的去工业化进程让克利夫兰陷入了严重的萧条和衰退,让发展变成了一种奢望。在当地的公共机构和民众看来,合作社将成为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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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迟睿
视觉 | 迟睿
从孵化器到投资人
Evergreen合作社致力于在美国克利夫兰地区孵化小型工人合作社,从而帮助当地衰退的社区创造体面工作并积累财富。Evergreen合作社的所有利润都直接掌握在工人的手中,但与传统合作社只关注内部人员的福祉不同,Evergreen还希望持续创造新工作来广泛地造福附近的社区。
目前,Evergreen协助创办了多个合作社。例如,Evergreen Laundry是一家商业洗衣公司,招募了超过150名员工,负责俄亥俄州东北部医疗保健系统的洗衣和床单管理服务;Green City Growers是一个占地10英亩的城市温室,拥有45名合作社成员,利用水培法种植蔬菜、草药,主要销往当地餐厅和零售商,并为当地贫困的社区提供廉价的食品选择。
受到西班牙蒙德拉贡合作社的启发,Evergreen创新了一套“控股公司结构”:Evergreen为下属的多个子合作社提供启动资金和各类“后台服务”,并占有每个合作社20%的股份;每年,子合作社需要上交10%的利润,用来帮助当地社区创建新的合作社,而作为Evergreen网络的一部分,他们不得将业务出售给外部利益集团或者搬迁到另一个社区。
由于美国尚且没有采取这种结构的501(c)(3) 非营利组织,Evergreen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获得了美国国税局的批准。但因为有了这一先例的存在,如果有任何合作社想要在任何城市建立类似的结构,其申请流程会变得极其方便与迅速。
为了更好地为合作社提供专业支持,Evergreen创建了独立的有限责任公司EBS,集中提供人力资源、财务、营销和业务发展等服务。在EBS成立前,每个合作社都管理自己的财务,没有透明的指标和统一的标准。而随着EBS的建立,所有的合作社都采用了相同的财务软件与指标,这样有利于Evergreen的管理者更好地评估合作社的发展。合作社需要为EBS提供的服务支付费用,但相关开销要远比他们自己雇人来处理专业工作便宜得多。

城市温室农场内的生菜种植
在每个合作社内部,工人们平等地享有所有权和经营权,拥有自己的董事会和业务线,通过投票的方式进行重大事项的决策。受雇一年后,新加入的工人便能经过成员投票转变为合作社成员。一旦加入合作社,他们的小时工资将上涨0.5美元,并获得企业的股权以及利润共享。同时,这些工人还能够获得低息的汽车贷款计划以及由克里夫兰市基金会赞助的房屋所有权计划,以帮助合作社成员购买和修缮目标社区的房屋。
在2018年,Evergreen所属的合作社累计雇佣了320人,而它的目标则是数千人。由于扩张速度缓慢,从2018年开始,Evergreen制定了一项新战略:创立员工持股基金(TEFO)来收购现有企业,并将这些企业进一步转变为工人合作社。TEFO是一个类似于私募股权的实体,目前有1100万美元,其目标为3000万美元。
利用这笔基金,Evergreen首先收购了Berry Insulation和R-Tek,将他们合并为BI Cooperative,现有21名员工,为当地企业提供能源审计和改造服务;2020年,Evergreen收购了一家位于凤凰城的Phoenix连锁咖啡馆,它拥有烘培设施,5家零售店以及45名员工,其以员工为中心的文化吸引了Evergreen的关注。由于新冠疫情带来的社交距离限制,这家公司正面临严重的经营危机。在Evergreen的指导下,Phoenix尝试尽可能在员工中公平地共享工作时间,并将一部分员工分配到烘培店和自行车外卖岗位。
Evergreen旗下合作社的平均工资为每小时15美元,比同类竞争公司高出20%-25%。而如果加上每小时4-5美元的利润分享,这一收入差距则变得更加明显。2020年,面对新冠疫情的挑战,所有的合作社都实现了盈利。在洗衣公司任期最长的85名工人将获得960000美元的利润分享,每人约合11000美元;BI cooperative的11名创始工人也能在年末分配到6000-7000美元的利润。
员工所有制的艰难探索
Evergreen合作社在2007年由克利夫兰基金会、凯斯西储大学、大学医院、克利夫兰诊所和当地政府等“锚定机构“共同创建。所谓锚定机构,便是那些不太会移动位置的、主要为当地社区服务的非营利组织。
由于缺少管理经验,合作社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在最早开展洗衣业务时,合作社并没有招募具备洗衣业务运营知识的员工专家,错误的定价导致洗衣业务一度亏本运营;尽管许多锚定机构的领导层都承诺购买Evergreen的洗衣服务,但他们经常无法履行诺言——大学医院的采购办公室早已与其他供应商签署了为期十年的合同,而违约需要付出高额的代价。通过招募具有相关工作经验和专业知识的主管,规范的生产流程和成本削减策略被制定出来,从而提高了合作社在价格上的竞争力。

Evergreen下属的洗衣公司,采用半机械化操作
Evergreen在融资方面也存在问题。在一般的合作社中,工人们往往都会带来一部分融资,但这对于克利夫兰的贫困社区来说不太可能。因此,洗衣公司和城市温室的资金主要来源于克利夫兰基金会的基金贷款和银行贷款。这些债务融资允许工人拥有全部企业股份,但沉重的债务负担也限制了合作社盈利能力的提高。同时,由于所有权的分散,很少有投资人愿意为合作社提供支持。随着社会责任投资和影响力投资成为潮流,合作社的融资困境有所缓解。
更大的隐患则是工人们并没有充分地认可合作社与Evergreen的理念。在洗衣合作社建立初期,每个工人都倾向于把自己当成CEO,而不是集体中的一分子。他们甚至反对接纳新的工人所有者的加入,因为他们担心这会稀释自己的利润份额。
这种“保护主义“的观念完全违背了合作社的初衷。因此,Evergreen决定把更多的预算用于在工人中建立一种合作文化。从2018年开始,每个合作社都开展了大量关于商业运营的培训,工人们学会了如何阅读财务报表并参与开发式账簿管理;他们也学会了如何与专业人士合作,从而在企业经营中做出更好的决策;在过去三年中,几乎所有新加入的员工都通过成员投票被允许加入合作社。员工所有者们理解了,新成员并不是来抢蛋糕的,而是共同做大蛋糕的。
尽管面临诸多挑战,Evergreen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工人们的勇气与创造力,坚持地推广员工所有制的理念:“如果想要让我们的社区摆脱痛苦和经济混乱,我认为是时候通过合作主义、工人所有制和社区所有制来采取新的办法了。”如今,由锚定机构推动工人所有制的“克利夫兰模式”已经扩展到马赛诸州和康涅狄格州,发展出多家合作企业。
参考文献
(1) Evergreen Cooperative 官网
http://www.evgoh.com/
(2) A Cleveland Success Story:A new economy grows in the shadows of the Republican National Convention.
https://www.usnews.com/opinion/articles/2016-07-21/evergreen-cooperative-is-a-cleveland-jobs-success-story
(3) Despite a Rocky Start, Cleveland Model for Worker Co-ops Stands Test of Time
https://shelterforce.org/2021/03/09/despite-a-rocky-start-cleveland-model-for-worker-co-ops-stands-test-of-time/
(4) Evergreen Cooperatives
https://redfworkshop.org/case-studies/evergreen/
(5)Evergreen Cooperatives Adapt and Grow
https://www.fiftybyfifty.org/2021/03/evergreen-cooperatives-adapt-and-gr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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